|Turn back回頭|
「沒有風!」
向晚時分踏出帳篷著裝時,我跟阿果互看了一眼,眼光中透漏出的都是這三個字。
我還記得當時內心那洶涌的激動,我用Gopro自拍錄下一句話:「這是台灣攀登史上歷史性的一刻,今天第一次有台灣攀登者在K2嘗試攻頂!」
其實我內心的潛臺詞是,當明天此刻太陽西沉時,我們已自K2之巔賦歸,品嘗著勝利的時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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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/17那夜,19:30,當我們從7650m的低C4出發時,晴朗,且無風。資訊顯示,固定繩已架設至瓶頸以上,一切困難地形都已突破,我們與山頂間將一馬平川,毫無障礙。
出發時,阿果與我為了在瓶頸避開人潮,搶在大隊伍之前出發,並以遠超平時的平均速度展開攀登。
離開C4後不久是個冰川背隙,翻過去後就是一大段雪牆般的陡峭直登。一串快透不過氣的攀升後,翻上的第一個平臺就是以往資訊中第四營的所在地,也就是肩膀Shoulder,海拔7900公尺。Cesen route從另一邊來會,能看到不少攀登者的頭燈燈光也從這一側緩慢爬升。此時繁星已在夜空綻開,但滿月的光芒灑滿了天際與山間,讓星光黯然失色。
無氧的我在這已經跟不上阿果的速度,被拉開一段距離,但還是屬於整體領先集團。繼續緩步上升,雪巴Mingma倒是沒催促或是誘惑我吸氧,只是在一旁陪著我走,讓我感到安心。
看著順稜而上隱約在月光下的山型,我暗下決定在瓶頸的陡升到來前那最後一個平臺,就是我下決策要繼續無氧還是開始用氧的所在。那裡海拔大約8150公尺,之後就是一串陡坡,可能不會有好地方讓我安裝氧氣系統。
最後我還是吸起了氧氣,主要是意識的清晰、末梢的循環以及行進速度三個考量。氧氣一用下去我知道今天要登頂是十拿九穩了,我跟阿果的頭燈距離也開始快速拉近。
在8200左右,瓶頸下的雪坡處追上阿果,他們正在原地等待,看著上方架繩隊頭燈的動向。此時領頭那個燈光正在回頭。
過了不久無線電的雪巴頻道傳來訊息:「雪況太差太危險,我們要回頭。」然後我們就傻在那邊。經過一小段不算商量的商量後,我們轉過頭面向下坡。
此時大概底下每個點點燈光的主人都收到了這個消息,只見一片燈光不下7-80個,紛紛緩慢但堅定有如退潮般向下退去,有些像是從空中俯瞰一場Party的散場。只是這是一場世界海拔最高、最孤絕的Party罷了。看著這場景不禁覺得有些荒謬。
不過妙的是當下的我的意識其實是有一種與世界脫離的非現實感,好像自己的攀登是某個第三者上演的戲劇,而我只是個觀眾。所以就很自動的跟著劇情跑,但絲毫感受不到什麼切身相關的情感波動。就只是那種:「啊他們撤退了。」這種感覺。
總之就是這樣,在萬裡挑一,很可能是本季最完美的攻頂之夜;這個無風、溫暖的夜裡,我們回到第三營,一覺到18號天明,然後把所有東西收一收,下到基地營。
據說,隔天一早瓶頸區域就發生了一場雪崩,如果前一晚我們繼續前進,也許那就是我們回程恰好經過的時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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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前下波天氣窗口還不太明顯,我們希望能夠再等一波,做最後一次嘗試,如果情況許可的話。
主要問題不在天氣窗口是否出現,而在雪況。前面三個禮拜的好天氣顯然不足以讓瓶頸的積雪穩定下來。那就算下一次我們又上到8200公尺,是否還是得面對高度不穩定的雪層?
不知道,目前一切都還未定,下一步如何?就且戰且走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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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為前往ABC路上的K2,最右橫跨天際的山稜線條就是我們所攀登的Abruzzi spur。 不過實際的攀爬都在稜線背面。幾乎已成第二傳統路的Cesen route,就是Abruzzi往回數回來的第二條岩稜,兩條稜線之間夾著一片沒事就亂崩的懸垂冰河。Cesen主要是貼著稜左的雪坡攀登。最後在一塊形如金字塔的黑色岩石之上,也就是肩膀,與Abruzzi相會。 |